华为小公主的撕裂
作者 | 施晶晶
1月18日，出道仅4天，任正非的小女儿姚安娜的个人单曲上线了。
再没有哪个新人进娱乐圈比“华为小公主”更轰动的了。
姚安娜的出道不寻常。
一不是选秀出身，二没有练习生经历，三没有作品，却拿到了国内十大顶尖演艺公司之一“天浩盛世”的经纪合同，她成了戚薇、陈凯歌的儿子陈飞宇的师妹，凭借18分钟纪录片包装，快速“保送”。
1月14日，23岁生日当天，姚安娜微博高调官宣出道，#姚安娜出道#的话题迅速获得了9亿阅读量关注度。第2天，她代言长城汽车新车型的海报曝光；第4天，个人单曲发布。
娱乐资源和速度堪称顶级，一般艺人可望不可及。
姚安娜身上贴着多重身份标签：华为小公主、任正非的小女儿、孟晚舟的妹妹、名媛、富二代、哈佛毕业生、微软实习生、芭蕾首席舞者。现在，她一心追逐的新身份是“艺人”。
她的出道纪录片收获了2000万次播放量，舆论却并不买账。
生日当天，#姚安娜出道#的微博登顶话题下，紧跟着另一条#孟晚舟在温哥华多次收到死亡威胁#，围观者读出了讽刺意味，舆论情绪迅速升温至燃点。
姚安娜微博下，1.7万条评论里充斥着恶意，质疑国籍、吐槽颜值、嘲笑“公主”称谓、指责她“忘姐”。
新人练习生还未养成，比赞美声更先汹涌而至的，是唱衰的口水。这个生日，姚安娜想必很难舒心。
凡尔赛公主
“我不想活在别人的评论和定义中，我相信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，而不是按部就班去屈从一些命运的安排，无论这种安排是什么样的，我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。”
纪录片里，姚安娜这样解释自己。
但“破格公主”的名称，让路人们感受到了“上层优越感”的冒犯。
姚安娜也觉得“公主”二字不妥，但经纪公司一句“重点在破格，展示年轻女孩勇于突破自我的态度”。姚安娜就被绕进去了。
精明的经纪公司怎会不知道：重点绝不会是意义模糊的“破格”，从名媛到娱乐圈，这样的“破格”实在太容易了。对一个初出茅庐就坐拥顶级资源的新人来说，大家的注意力肯定聚焦在“公主”身上。
除了“公主”的自称之外，出道纪录片中姚安娜的唱功、舞蹈，显然达不到公众期待。
就连纪录片里的录音师也只是委婉地挤出一句评价：“看得出来你练习了很久。”并非认可她的演唱水平。
曾经的芭蕾首席舞者，被一些网友嘲笑为“胖天鹅”。
这样的实力与路人缘，若放在选秀节目中，姚安娜恐怕很难闯到决赛，更难出道。
就连经纪公司一开始也认为，可能是“玩票、一时兴起”。
姚安娜想要赢得大家的喜欢，理由并不充分。
她“不想屈从命运安排”，但她的命运，正是打工人艳羡的万贯资产。她标榜的独立、有想法，也不过就是吃饭、穿衣而已。
一句有名的吐槽：“进可逐梦演艺圈，退可继承家产，不红，就回去当继承人。”在姚安娜身上实现了。有人读出了凡尔赛的味道。
在姚安娜签约天浩盛世时，主流舆论不是“姚安娜好厉害，签约了很牛的经纪公司”，而是“天浩盛世很牛，居然签到了姚安娜”。
这已经逆转了一般的经纪公司和新艺人的地位关系，起作用的自然是姚安娜自带的光环和家族资本。
姚安娜出道太快、也过于顺利了。这些年的偶像选秀节目，不管是《偶像练习生》还是《创造101》等，都是从上千位练习生中选出100个出道预备生，再在4个月时间里PK争夺几个成团机会。那些偶像从平凡到闪耀，代表着普通人的梦，是一步步走向成功的榜样。
但姚安娜半路杀出，凭借家族资本直通花路，上封面、拍代言、出单曲。她想做偶像，却缺乏“奋斗”的话语。不那么公平，而且在资源稀薄的娱乐圈里，分走了别人的蛋糕。
从另一个角度来看，她以高姿态出道，没有给观众一个认识、了解和喜爱她的时间过程，也影响了路人缘。
公众视野里，姚安娜一直是高调的，2018年，她盛装出席每年只邀请20人、还拒绝过特朗普女儿伊万卡的巴黎成人舞会，和比利时王子共舞，一向低调的父亲任正非还特意为此拍了一张全家福，表示支持。她的生活方式，是普通人难以亲近的。
她想自己闯一条路，但实际上坐着一辆钻石马车。她想摆脱依赖，但若没有华为公主的身份，又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出道。她言语上淡化自己的出身不凡，行动上却仍然透露着资本的优势。
路人“爱不起来”。
为什么大家喜欢姐姐不喜欢我
《破格公主》的出道纪录片里，引起最多争议的是姚安娜的一句：“为什么大家喜欢姐姐不喜欢我？”
姚安娜的姐姐是谁？华为的首席财务官，任正非的大女儿，至今滞留异国，镣铐缠足的孟晚舟。
姚安娜说这句话的前后语境是这样的：我经常也会在网上看到一些负面的评论，一开始我会很难过，觉得不公平，为什么大家要这样骂我，然后为什么大家喜欢姐姐不喜欢我，但后来我就想通了，每个人都会得到肯定，也会面临质疑，这世界上总会有不喜欢我的人，我不能一个一个地去改变他们的想法，我能做的，只是做好我自己。
这是姚安娜的自洽，本意在于表决心，要做好自己。
但观众似乎听到了一丝小女孩的情绪。
揣测她说这句话的心理过程，有的人嗅出了妹妹对姐姐的“嫉妒”，她仿佛把自己和姐姐相比、甚至对立；有的人说她情商不高，网友们线上教学，告诉她正常的说法是：“谢谢大家都很喜欢姐姐，希望也能接受我、喜欢我。”
姚安娜的成就和努力乏善可陈，如果不是同父异母的原因，和姐姐孟晚舟不会被放在一起比较，姐妹俩相差26岁，几乎就是两代人。
在“创一代”任正非的教育下，这两个“富二代”的女儿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成长路径。
姚安娜原名姚思为，寄托着父母“有思想，有作为”的期待。和姐姐孟晚舟一样，姚安娜也随母姓。姐姐已经是独当一面的事业女性、商业精英，小妹还只是任家有女初长成。
孟晚舟生于1972年，见过父母创业初期“屋漏偏逢连夜雨”的艰辛，没有海外留学经历。她低调入职华为，从前台、接线员做起，一步步接触核心业务，成为华为首席财务官。
2018年12月1日，她被加拿大警方逮捕，成为中美加三国司法、政治、外交博弈的人质和焦点，虽然身陷异国，却在言论中表现出了令人钦佩的气度。
生于1998年的姚安娜从小就见过世面，却可能没吃过大的苦头。
她出生前后的那几年，华为公司高速发展，期间销售额突破百亿，业务也扩展到海外。在一个物质丰盈的家庭里，她上的是国际高中，哈佛大学，学了钢琴、爱上了芭蕾舞，8岁时就在牛津大学门前留影。周游世界的路上，她习惯于摆拍芭蕾Pose照，她形容自己“一条腿永远在天上”。
一个是花木兰，一个是豌豆公主，这是两个不会有交集的童话故事。
姚安娜把自己和姐姐做比较，在一个家庭里是正常的，但对于大众，则显得狭隘。
网友们只是喜欢孟晚舟吗？
“喜欢”这个词对于舆论中的孟晚舟来说，太浅薄了。
她做着企业管理者该做的事，却遭到长达2年的软禁，她是美国打压中国的一个政治工具、牺牲品，她一方面是一个受难者形象，却也在逆境中建立起了一个吃得苦、识大局、有气度的女性形象。舆论同情她有之、敬佩她有之、怜惜她有之，或许喜欢她也有之。
姚安娜出道海报里，光鲜亮丽，脚踩王冠。漂亮是漂亮，但相比于姐姐孟晚舟左脚被迫戴上电子镣铐的照片，妹妹的美，是漂浮的。
妹妹的自由安逸，对照姐姐孟晚舟正在承受的人身限制，难怪有网友想起“商女不知亡国恨，隔江犹唱后庭花”。尽管有些许道德绑架的意味，但消弭了好感度和路人缘，却也在情理之中。
“背离”华为
华为不只是一家企业，它已经成为民族企业的代表，一种关于民族自豪感的精神象征，掌握着硬核科技，参与到国际标准的制定。
父亲任正非是受人尊敬的实业家，其情怀、格局、社会责任感已成典范，孟晚舟也走在同样的实业道路上，这个家庭跟娱乐圈原本八竿子打不着。
加之，孟晚舟的上升路径更符合主流价值观叙事，凭借个人努力取得成就，契合了吃苦耐劳的“奋斗者”形象，更容易让路人产生情感共鸣，因为这样的路径合情合理，且普通人可以复制，从而赢得认可和尊敬。
但小女儿姚安娜却在“背离”华为的形象。
她有出国深造、哈佛学历的资源，却出其不意地，主动卷入充斥着娱乐圈名利场，尤其近期娱乐圈负面新闻滔天，华为小公主不去实业兴邦，转身“进圈”，做背离父亲精神的事情，不被待见，并不意外。
2015年，任正非在接受福布斯新闻采访时说：“我们的目的是发展实业，解决人们的生存、幸福问题。实业是就业和社会稳定的基础。”
华为企业文化其中之一是“以奋斗者为本”。
近年来，中国实业正遭受各个方面的冲击。比如其一，资本都去赚快钱、炒泡沫、割韭菜，让实业领域得不到更多支持。娱乐业就是这样，我们的社会越来越在金钱与外貌的狂欢中沉沦；再如其二，这几年实业正遭受美国和西方打压，华为公司承受压力。
以上这两重危机又正好集中体现在任正非的两个女儿身上：小女儿姚安娜逐梦演艺圈，大女儿孟晚舟成为华为被打压掣肘的象征。
姐妹二人，一反一正，谁高谁低，可见一斑。
但也许人们赋予了姚安娜太多标签，想要拆解意义，忘了她不过是个23岁刚毕业的姑娘。
她虽然是“华为小公主”，但未必不能拥有自己的梦想，她不必为众人对华为的期待负责，只需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。
从2018年，姚安娜受邀参加巴黎舞会， 任正非拍全家福表示支持开始，这位父亲就在向外界透露出一些信息。
“如果打击这一次，未来她人生的其他路走不顺时，就会说爸爸妈妈堵了这条路，我们还不如挺身而出支持她，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。”2019年5月，任正非对媒体聊起姚安娜。
他坦言：“我这辈子很对不起小孩。（和）小孩基本上很少有往来，很亏欠他们。其实小孩们都是靠自己的努力，自己对自己要求很高。”
任正非对女儿有愧，而且不把姚安娜当作自己、甚至华为的附属品。他率先于所有网友，解放了自己的女儿，“想怎么办就怎么办”。
姚安娜虽从小被父母带在身边，但任正非基本十几个小时都在公司，要么出差几个月不回家。虽然聚少离多，但任正非知道，姚安娜中学时每个星期要跳15小时舞，跳完舞回来继续做作业，晚上一点多才能休息。大学以后基本上做作业到晚上两点多钟，有时，做算法会做到四五点钟。
对于姚安娜的职业期待，他只对记者透露：“好好去学习，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命运。”
看到老父亲的温柔，才令旁人重新想起来，姚安娜也只是一个刚入社会的年轻人。
2018年5月，姚安娜初亮相的那场巴黎成人舞会，她提前试穿了一堆裙子，最后选中了一条香槟色层叠薄纱高定晚礼服：“只有这一条……我一看到就知道我会选它……这让我想起了芭蕾舞演员。”当时采访她的Vogue杂志记者形容，这个挑选的过程，是一次通过服装的自我发现。
“我们都很紧张。我们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……这样一来，我不仅可以成为其他女孩的榜样，也可以成为人们眼中的成功人士。”姚安娜说。
她与演艺圈沾边，早已埋下伏笔。
资本或许有确定的偏爱，但观众们永远难以捉摸。娱乐圈危险，“进圈之后无公主”，这几天应该大家都有所见。
23岁的姚安娜，人生才刚刚开始，她所有的不成熟，就交给时间。
作者 | 施晶晶
编辑 | 季洁
排版 | 栗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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